深深的体察到自己和鹖冠子的不同,但鹖冠子不能。他和临武君庞暖很像,庞暖才是鹖冠子真正的学生,虽然他也是楚人。
师生战场上相见,出邯郸行往漳水的那些妇孺在厮杀结束前赶到了牛首水之畔,而一直在河滩上挣扎的炮卒在数百匹战马的拖曳下终于逃离了泥泞之地。炮卒团长景谷带着深深的懊恼向熊荆报道,他错过了整场战争,显得极为失落。
熊荆是高兴的。他高兴自己没有依靠火炮就击败了数量倍于己的秦军,并射杀了王翦;他还高兴自己节省了弹药。海卒没怎么开炮,步卒也没怎么开炮,这是好事。但很快他的高兴劲就歇了下去,庄去疾跑过来报告:冲阵时无人射箭。
“无人?!”已是高春时分,夕阳西下。与鹖冠子一起,熊荆走过厮杀的战场缓缓往南,赶往已在牛首水西岸设营的楚军幕府。一番询问后的庄去疾前来报告没有人射杀王翦。
“确无人也。”重骑冲阵时轻骑已经往东阻截秦军骑兵,现场只有三百六十骑重骑和自己的近卫骑兵。重骑因为甲胄沉重,皆以骑矛、骑刀杀敌,从不以箭矢杀敌,箭只能是近卫骑士射的,但问了几遍,没有任何一名骑士承认那支箭是自己射的。
“我军既然无人射箭,那支箭难道是秦军乌龙?”熊荆悠悠说道。他亲眼看见那支羽箭射中王翦,射穿他身上的皮甲,既然不是楚军射的,那想必是秦军射的。
“臣……”熊荆新名词很多,庄去疾哪怕是朝夕相处,也不知道乌龙是什么意思。
“禀大王,赵王、赵太后相迎也。”庄去疾摸不着头脑时,留守在后方的淖信奔过来揖告。熊荆这才看到赵人营帐与楚军营帐相连,夕阳下那面旂旗飘在楚营之外。背衬着五彩王车,淄衣垂发的赵王赵迁、展衣副笄的赵太后灵袂正率领着赵国群臣郊迎。
以军礼,大军出征获胜,君王必要郊迎,赵迁和灵袂郊迎正是为此。此战是楚赵两军合力击败秦人,故而两人也郊迎熊荆,以谢楚军救援之情。虽然知彼司在情报中多次提及赵太后灵袂,但熊荆对她还是缺乏印象,他的目光更多放在赵迁身上。
十三岁的少年淄衣垂发,一即位就是大厦将倾,这不由让熊荆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触,然而想到是他杀了春平侯赵粱,赵粱死后这些人又把原本能够支撑的局势弄成现在这副光景,他对郊迎的赵人不免生出了几分厌恶。
“李牧若在,何至于此。”靠近郊迎的赵迁灵袂时,熊荆喃喃说了一句。
“小子见过楚王。”赵迁是赵王,他最先向熊荆揖礼。他身侧是低着头的太后灵袂,灵袂深揖道:“灵袂见过楚王,谢楚王相救之恩。”
“臣等见过楚王。”两人之后是赵国群臣,包括率军返回的司马尚、平原君赵营、平阳君赵恒等人。
“楚赵兄弟之国,何须如此多礼。”熊荆目光扫过郊迎的诸人,时揖回礼。
“大王率军击破秦人,勇武莫挡,想我赵人明日便可返回邯郸。”秦军已被击败,所有人都存着返回邯郸的心思,郭开说出了诸人的心声。
“不然,秦人不过折兵五万,非是全军覆没。”熊荆还不知道说话的人就是郭开。“若返邯郸,秦人再围邯郸若何?”
“大王军中有巫器,明日再战,可尽歼秦人也。”司马尚上前揖告道。
“此难矣。秦人不与我战若何?”熊荆也想到了这种可能,但他不相信这能顺利施行。“今年天大异,九月便已骤冷,如此下月大河必然冰封。楚军、舟楫可滞留至下月方返楚,返楚若何?”
“这……”司马尚语塞。战争不是一厢情愿的事情,楚赵两军想趁胜再战,秦军愿意吗?仅此一败,秦军但凡有点脑子就会设法回避决战。
他们最可能采取的做法是拖到大河冰封。如果大河冰封楚军还未撤军,必当调集更多的军队进入赵地,用压倒的兵力优势与楚赵联军决战。大河冰封的情况下,距离更远的楚军并不能快过近在太行山旁侧的秦军——此时井陉、邯郸西面的滏口陉皆在秦人的掌握中;
如果楚军在冰封之前撤军,那局势又将变成之前的那种情况:几十万秦军肆虐赵地,赵人只能龟缩在邯郸城内据城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