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还在继续,然而天下势必一统,这点已毫无疑问,即便当初坚持保持诸国的熊荆,也对局势渐渐失望。天下一统,以何种学说治国,是鹖冠子最最关心的问题,这也是他和孔谦、宋玉等人的不同之处。
“庶民不可持也!”鹖冠子咳嗽了几声,春天湿冷,去年劳累几个月的他似乎还未恢复过来。
“庶民不可持是因为他们无权,不觉得国是他们的国。朝国人之举,正是为赋予庶民大权;重文教之举,则使庶民懂得国是他们的母国,而非贵人之方国。
秦法轻犯则重罚,重罚并非为了教化民众,而是为了敛财和敛奴。特别是敛奴,赀甲赀盾,庶民无力赀时便沦为官奴,秦国工程众多,所赖官奴数十万之巨,不重赀甲盾,官奴何来?我给庶民以自由,给庶民以权力,他日秦军攻来,他们必誓死以战。”
“然则此只可守不可攻也。”鹖冠子并非不明白学生的意思,而是不赞成学生的策略方向。身为赵人的他,一直觉得合纵才是解天下之危的办法。
“老师,当今天下,已无合纵的可能了。”熊荆看向鹖冠子,深为他抱着合纵不放而惋惜。
“若魏王……”本次不能合纵的关键在于魏,可魏王真答应合纵就真能合纵吗?以往的思维惯性是合纵秦国必定惧怕,可细想现实,五年前合纵之败已经证明合纵并非灵丹妙药。
“子荆以为,”鹖冠子沉吟着,“赵国可行楚国之策否?”
“行楚国之策?”熊荆不解其意。“赵国也要朝国人而议政?”
“非也非也。赵偃得位不正,是比不上子荆你的。”鹖冠子摇头。“赵国不行朝国人之政,只行重文教之政,子荆以为赵国可行否?”
“学生不解赵国,不知是否可行。”在熊荆心中有两个赵国,一个是后世两部电影中的赵国,赵人都显得极为刚烈;再则是现实中的赵国,有慷慨悲歌之士,如廉颇,也有‘仰机利而食’之徒,如李园。
亲见之外,听到更多是赵国男子‘轻为奸,起则相随椎剽,休则掘冢作巧奸冶’;女子则是‘鼓鸣瑟,设形容,揄长袂,游媚贵富’。不管这些传闻是不是真的,熊荆所见的赵人总觉得没有楚人那么纯朴,这恐怕才是秦昭王说的‘楚剑利而倡优拙’吧。
“老夫欲再行赵国。”鹖冠子道,“劝赵王行重文教之政。若可,请子荆售印书之器于赵。”
纸张制造是楚国之密,赵国没有纸可从楚国购买,印书之器不同。邯郸写好的文稿不可能拿到郢都来印刷,故鹖冠子有此一请。印书之器的重要性显然在钜铁之下,钜铁都可以售,印书之器自然也可以售。只是,赵国真能察觉到文教之政的力量吗?
“楚王庙见当日,昭令以行‘朝国人、重文教、崇鬼神’三政,此乃偃甲息兵之策,秦楚将和也。”邯郸赵宫燕朝,郭开拿着新到的讯报向赵王汇报,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消息,秦楚将和的判断上次朝议时赵偃就有了一些心里准备。
“禀大王,楚国确想与庶民休息,据闻城阳三十余楚军,大半已遣散回家,以务农耕。”一边的相邦建信君也道。“请大王撤回大军,并遣使咸阳向秦国请罪,以再修赵秦之好。”
“寡人闻之,亲王素恨赵人。相邦以为,秦王会与我赵国修好?”赵偃并非昏君,即便有‘昏’,也只是因为王者私利和国策不可调和。
“臣以为,足秦王之所欲,必能修好。”建信君道。
“秦王何欲?”赵偃看了一眼郭开,见其没有反应,又紧盯着建信君。
“秦王之大欲,乃灭六国一天下,此欲不可足。然,昔日秦王质赵之时欺辱秦王之人,大王可杀之献于秦王……”建信君道。
“万万不可。”郭开将其打断。“秦王绝非好与之人,岂会因几个首级放过我赵国。”
“大王,胡不试之?”建信君没看郭开,只看赵偃。“文信侯已去职,赵秦两国若不交善修好,秦人必伐我。楚国偃甲息兵,定不救我,不与秦国修好,又能奈何?”
“准。寡人准了。”赵偃挥袖,合纵因魏国而失败,结盟因楚国而失败,他现在是如坐针毡,顾不了那么多了。
“再请大王将长安君亦献于秦国。”建信君再道,这些赵偃愣住了。当年欺辱秦王之人不过是些质宫的小官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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