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二十年的第一场雪足足下了四天,雪停后方城内外变成了另一个世界。枯黄的大地、雄伟的关城、因战争残破的村庄、草木萧索的伏牛山桐柏山余脉……,凡是此前能看到的一切,都被厚厚的落雪覆盖了,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雪白。
冬日下雪再正常不过,但是下雪影响军队的行军。在宛城集结的三十四万楚赵大军前往东北哑口北端的卷城,不到两百里的路程走了足足七天,每天才走三十里。
方城一如长城,卷城是出方城的关口,卷城前方二十五里是叶邑(今叶县旧县)。所谓叶公好龙中的叶公,就是叶县县尹公子高,按照楚人的习惯,县尹皆称为公。叶公不但‘好龙’,白公胜叛乱,也是叶公率军平定。
叶邑前出方城防御体系之外,是楚国深入中原腹地的触角,这坐城邑临澧水而建,水对岸便是李信的军营。距离如此之近,站在方城高耸的阙楼上,用陆离镜能清楚的看到澧水北岸密密麻麻的秦军军幕。秦军的幕帐熊荆看的多,最震撼的一次是在白鹿塬,然而现在再看秦军军幕,他莫名的会想起筑在树杈、石角的蚂蚁窝。
“我军前军已出卷城,李信闻讯逃也。”北风吹的斗于雉白须飘散,陆离镜放下后,他有些担忧的说道。“诸水未封,逐之甚难。”
“逃?”熊荆也放下了陆离镜,秦军帐幕是黑色,雪是白色,澧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不用陆离镜,他也能看到澧水北岸的连绵不绝的秦营。“不如寡人亲问之。”
熊荆是大胆的,他已觉得人该死的时候活不了,不该死的时候死不了,这便是天命。他说完话就转身下了阙楼,上马往二十里外的澧水驰去,近卫骑士跟着他,还立在阙楼上的斗于雉、东野固、司马尚等人看着他的三头凤旗逆着北风远去。
“成夔!”东野固对熊荆火急火燎的性子无奈,倒是斗于雉喊了一句。
“小子在。”成夔笑看着熊荆前去,见家主呼喊,立即跑了过来。
“速速护卫大王!”斗于雉沉声叮嘱。成夔想走的时候,他收缩着眸子,又加了一句:“若见李信,可射杀之。”
“此不妥。”右将军司马尚没出声,东野固这个最想击垮秦军的人说了一句。
“有何不妥?”斗于雉不屑。“李信一死,秦军必覆。秦军若覆,秦国必亡。胡不杀?”
若敖氏善射,最重要的是射得远,两军对阵举弓射杀敌帅,会战结果基本上就定了。若不是当年庄王知道若敖氏的对阵习惯,对阵时已有所提防,此前又张榜网罗了养由基这样的神射手,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上次没有射杀秦王已经很让人遗憾,这次射杀助纣为虐的秦将李信,斗于雉不希望他失手。
“敬诺。”成夔抬头看了斗于雉一眼,微微点头。下来阙楼骑在马上时,背上的那张十二石大弓已经拴上了弓弦。
“真若能射杀李信……”看着成夔奔去,司马尚不免有些憧憬。李信一死,秦军群龙无首,哪怕大军还没有全部出方城,也能杀得秦军丢盔弃甲。
“唯皇天太一庇佑。”斗于雉没答话,而是祈祷上天,他身后几个楚将跟着祈祷。
*
“报——!荆王来矣!荆王来矣……”已经不要什么斥骑了,凤旗还未飘至叶邑,隔着十里右将军冯劫的人便飞快奔入幕府报讯。听闻荆王来矣,李信神色也是一怔,急问道:“荆人几何?何时攻我?”
“荆、荆……”报讯的人只是看到了那面凤旗,并没有看到荆王身边有多少人。这时候帐外传来斥骑的喊声,一个斥骑之将大声禀告道:“禀大将军,荆王来矣。”
“士卒几何?”李信责怪的看了冯劫一样,目光转向报告的斥骑。
“数十骑。”斥候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们自然不会像外行那样孟浪。
“仅数十骑?”李信喉结耸动了一下。虽然此战他早就做好了直面荆王大军的准备,听到荆王来矣,心中仍不免有些紧张。
“确矣。仅数十骑。”骑将道。“应是来巡查澧水。”
地形常常决定会战的胜负,荆王率数十骑前来巡查澧水并不能意外。李信还在思索自己的阵势是否存在破绽时,旁边冯劫一拳击在掌上,喊道:“惜我无巨弩!”
澧水并不宽,河道宽不过两百多步,在冬季,河道水流宽度只有五六十步。荆王巡查澧水只会在...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