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越百越,此前越人最大的问题是内部不团结,然而敖制是一种团结各部落的有效机制,如今越人越来越团结,纵使有什么纠纷也会照着楚人解决纠纷的方式解决——
先是打官司,打官司的本质是找一个大家都信服的人(比如乡老)评评理。公检法只有在吏治国家才是政府的专利,在封建国家,法院可以由私人开办。私人法院判案如果能让原告被告心服口服,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找上门来打官司,简而言之,判案是一门长期可做的生意。
打官司是越人学习楚人解决内部纠纷的一种方式,如果判决结果双方或一方不认可,那原告和被告可以站出来(也可以请人代理,但越人很少这样做,这将被族人鄙视),在公证人、双方亲眷、族人的围观下正大光明的打一架。打输了,那就是你在撒谎,所以雷公神不庇佑你;打赢了,那是雷公神庇佑你,所以一定是对方理亏。
至于越人矛盾的总根源:成人礼中的猎头,也依照周礼的战争原则,要各部落猎头时必须合乎礼仪。只要是合乎礼仪的猎头,那么这种行为无罪,死者家眷可以用个人的名义报仇,但不能像以前那样整个部落发动一场战争进行报复;反之,所有部落共讨。
越人的变化楚人看在心里,因而暗自提防。熊荆对此并不反对,他对越人也有提防,前往东洲的海舟就没有越人。看着大拜的集均,他道:“如此,寡人封你为东沙君,封邑为落锚之港,工匠、工奴皆是封邑之民,以辖守流沙之地,及靠海一侧的所有土地。每年进供…五十吨纯硝,余者皆由王廷出钱相购……”
沙漠长约一千多公里,宽约一百多公里,海岸线长度也有一千多里。这么大一块地封给一个名不见经传也没有军功的少集尹,在场诸人吓了一跳。
“大王不可!”集均的父亲集诲连忙劝阻。“竖子无功,此方五千里之地,岂能封之?!大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君无戏言。有功者若想封于东洲,寡人也可封之。”工尹刀也想相劝,然而熊荆已决心将这片沙漠封给集均一人。“红牟,你得东洲之谷尚未封赏,愿封于东洲否?”
“臣、臣谢大王。”东洲广大,方五千里之地而且还是片沙漠,并没有让红牟羡慕。
“你呢…”熊荆又看向巫觋横。
“臣谢大王。”巫觋横也没有什么动容,与陆地相比,他反倒更喜欢大海。
“红牟受命前往东洲寻得东洲之谷,此利于民;又受命寻得东洲硝石,此利于军,功莫大焉。封红牟于当年登岸之地,为朱雀侯,封地方五百里;觋横一同受命前往东洲,封于螳螂湾,为螳螂君,地方五十里……”
红牟的登岸之地大约就在后世的温哥华,封五百里是因为红牟还要再往下封,一直封到水手长和水手;螳螂港是旧金山,旧金山港区从地图上看,很像一只背海面陆站立的螳螂,故而楚国海图上将其标识为螳螂港。
封地土地肥沃不肥沃另说,这两地都是东洲西海岸的要地。尤其是朱雀港,顺着信风从楚国前往东洲,朱雀港是必经之地。螳螂港位置差一下,可旧金山光从名字上看就是有黄金的,熊荆特别将此地封给巫觋横,是怕红牟日后黄金太多虔诚不够,人会学坏。
君无戏言,熊荆身后的史官奋笔疾书。熊荆现在说的这些话日后是要刻在金鼎上的,太庙行分封之礼时会随同其他赏赐一并赐给受封之人。
等史官全部写完,熊荆才道:“硝石之事急也不急,暂且两百吨足矣,前一百吨最急。”
去年冬天陆地上还剩一百八十四吨火药,到现在用去大约四十吨,尚余一百四十吨;炮舰上的火药减去红牼舰队带去地中海的,再减去留守红海威慑波斯人埃及人的,能送回来的估计只有一百吨。
这两百四十吨火药所含硫磺只能配一百八十吨硝石。数量是少,但如果硝石纯度真能提高到近代标准,一吨火药能当四吨火药用,等于是突然多了七百多吨火药。仅需两百吨硝石便分封集均于硝石港有些急,可长远看,确实该早些派人去守着那片沙漠。
分封要有封邑,按例告庙,赏赐宝器、奴仆、财物之后,如何筑邑是受封之人的事情,东洲实在偏远,再念及日后要移民,这三地都要以上百年而非数十年规划修筑。
这就不是熊荆一个人的事情了,这涉及到红氏、集氏,还有封人、大司马府……,方方面面的事情。最少,这三地必须建设成城南小邑那样的棱堡,硝石矿则要铺下马拉或者人拉轻轨。劳力全从楚国输入估计不足,只能打旧殷人(印第安人)的主意。
说到旧殷人,这又让熊荆想到天花病毒。先秦是没有天花的,但印度、埃及已有天花,张骞通西域后,天花才由西方传至东亚。楚国连通印度、西洲不足十年,海舟上重重设防,可时间久了也会传过来,是不是现在就要寻找天花、实验牛痘接种?
“父王、父王、父王……”从朱方返回的熊荆下朝后还在想牛痘之事,芈玹逗着孩子,教着他喊父王,从大室里出来了。几个月大的孩子只会笑,芈玹一逗他,他就张嘴笑了。
“我抱抱。”抱孩子和拿剑相比,还是拿剑简单些,熊荆的动作举轻若重。
“吃了吗?”孩子在芈玹怀里张嘴笑着,在熊荆怀里就愣眼了。蓄了胡须的熊荆和光洁如玉的芈玹仿佛是两种不同的生物,熊胜大约是这种感受。
“父王。”芈玹点了点头又对着孩子笑,纤纤玉指指着熊荆道:“这是父王,父王……”
“不认我。”孩子还在愣眼,熊荆泛起些苦笑。这是他的种,奈何不认得他。
“大王忙于军务,胜儿再大些便认得了。”芈玹也笑,她不是王后,孩子可以自己看护。
“这、那……”熊荆苦笑未退,适时说起另一件难事。“母后、母后想见见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