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发炮弹早已装填,炮卒一拉火绳,‘轰’的一声,舟身直震。炮弹出膛的同时火炮大力后坐,炮尾撞在后端的竖板上。竖板带着底板后坐,底板下的横挡压缩着长条格子里的弹簧,还未到底就回弹了过来。两侧的炮卒看不到底板下面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知道火炮射毕,后坐后又弹了回来,再也不要自己吃力的将火炮拖回原位。
“装弹,速速装弹!”硝烟中火炮刚刚回弹,炮长就扯着嗓子高喊装弹,根本无暇注意炮弹是否击中一链之外的敌舟。
‘轰、轰、轰……’,卜梁居所在的本队旗舰开炮,其余炮舰跟随开炮。十二门十五斤炮炮口喷出的烈焰、发出的雷鸣让一里外的秦军惊骇,他们没想到楚军竟然把巫器搬到了战舟上,他们以前所知的仅仅是楚军把巫器搬到了海舟上。
十二门火炮,二十五艘急速驶来的秦军战舟。炮弹有些击中战舟,有些则因为没有瞄准而失的。命中战舟的那些,炮弹纵向穿过战舟,木屑飞溅的同时鲜血也飞溅,然而就像驺开所说的那样,炮弹对战舟的杀伤有限,只能破舟不能沉舟。贯穿战舟的炮弹石子一样在泽面上跳跃飞驰,一直飞到旗舰跟前才落了下去。
看见这一幕,毋忌脸上笑容更甚,赵婴却背心冒汗。他忽然想到,如果两军战于沔水,这十二艘载着巫器的战舟肯定会要了自己的命!
“退!速退!”炮声不分敌我,让所有人震惊。卜梁居终于从慌乱失措中镇定了下来,趁着冲来的秦军战舟被炮声所摄,他迅速下达速退命令。炮舰舟艉对敌,速退实际就是前进。舱内的欋手不明白甲板上刚刚所经历的惊慌,听闻命令迅速前划,驶离原地。
本队旗舰一退,其余十一艘炮舰跟着速退。这时候炮声再响,装填好下一发炮弹的炮卒再次拉动火绳,火炮又是一阵怒吼。此时双方战舟距离几十米,如此近的距离自然不可能失的。
十二发炮弹全部命中目标,有几发直接从甲板上方发穿过,将偌大的桅杆削断,还打死几名甲士;剩下那些炮弹命中甲板以下,有几发位置不对,直接穿过,位置正确的炮弹把二十七名欋手打得血肉横飞,而后飞出舟外。
一整排欋手被炮弹杀死,鲜血、脑浆、碎肉、人肠……,顿时将舟仓变成人间地狱,欋手要么吓得抽搐瘫痪,要么不要命似的逃离舟仓、冲上甲板,可惜甲板上的甲士又把他们赶了下去。
“放!”炮声又起。大翼炮舰进入了战斗状态,炮舰虽然是在逃跑,但不是全力逃跑,而是与敌舟保持一两百米的距离,然后在这个距离上猛击敌舟。
不是一艘战舟追逐一艘炮舰,而是数艘战舟追逐一艘炮舰。得益于缓冲装置的回弹,炮卒能以更快的速度装填,最快的时候,一分钟能发射三到四发炮弹。
炮声隆隆,回荡在平静的泽面上,大泽东西两岸的水禽悉数惊起,一群一群的飞走。火炮发射时的硝烟全数南吹,弥散半个楚军舟队,士卒嗅着这种味道浑身振奋,不断对旗舰翘首以盼。
秦军的位置不被硝烟阻挡,将卒可以把整场战斗看的一清二楚。赵婴终于明白荆人战舟为何要舟艉对敌了。倒划划不快,所以不能舟艏对敌;舟艉对敌,双方同向而行,才能连续射出铁弹,轰击敌舟。己方二十五艘追击的战舟中,有五艘已止步不前,六艘中弹减速,剩下那十四艘再也不敢紧追,而是和炮舰保持一段距离。
“鸣金!”赵婴没有迟疑,迅速要求战舟退回阵列。
听闻秦军鸣金,不想这么快结束战斗的卜梁居下令转向,舟艏对敌。一边开炮一边追击这些鸣金撤退的敌舟。此时两军战阵相距已经五里,但双方都没有击鼓前冲,只有十二艘大翼炮舰和二十五艘秦军战舟在两道长阵之间厮杀。
先前是楚军战舟一边开炮一边后撤,现在是秦军战舟在炮击中亡命后撤。战局好似一出精彩的戏剧,包括秦军士卒,双方都看得如痴如醉。等那十二艘大翼炮舰距离秦军旗舰越来越近,舟吏直接调转舟艏对准旗舰开炮时,秦军才醒悟过来,荆人这是想击沉自己的旗舰。
护在旗舰前方的战舟见状升帆前进,然而旗舰上的羽旌忽然后指,旗舰开始后退。前方两排战舟升起的舟帆只能落下,连同着被大翼炮舰追击的那二十多艘战舟,三排七十多艘保护旗舰的战舟一起后退。从楚军旗舰上看去,秦军阵列中央忽然凹陷,断开一块半里长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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