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国之后,竟然以身犯险,鲁阳君闻言呆如木鸡,朱逐这些人也大多吓傻。此时的东海不能算风浪滔天,但这才二月,东北季风犹在,远未到风平浪静之时。海上可不比陆地,芈玹真要出了什么意外,这如何得了?
大梁以南的启封,百无聊赖的熊荆一觉睡醒淖信就找来了。讯报刚到,内容是敖后拒不听劝,执意与舟楫一同试航。此时试航舟楫已到朱方外海的灯塔岛,请大敖速速去讯劝止云云。
淖信说的焦急,熊荆一开始听闻还有些惊诧,听到最后渐渐恢复了平静。
“敖后代我试航,有何不可?且我等将卒于此拒强敌、犯白刃、蒙矢石,战而身死,伏尸流血,她既为我楚国之后,与舟楫一同试航理所应当。”
“可……”淖信神情复杂,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邓遂、庄无地等人也是既惊又讶,想劝又不知道该怎么劝阻。试航不是打仗,女子并不犯忌。实际就算打仗,女子只要不亲上战阵,军中也没有什么忌讳,师旅医者很多都是女子。
好一会,庄无地才带头喊道:“敖后贤也。”
“敖后贤也。”包括熊荆身后的左右二史,幕帐内的人全跟着庄无地喊起来。敖后一同试航,等于是君王与士卒并肩作战。那些八岁、十一岁的童子初入大海,即便害怕风浪看到敖后也不那么害怕了。
熊荆闻言想苦笑、想担忧也只能在心里苦笑,在心里担忧。大陆诸海的风浪是黄海大于渤海,渤海大于东海,南海又大于夷州海峡除外的东海。长江口到养马岛的连线就是黄海与东海的分界线,这里的风浪仅次于东海之东,大于东海之西和东海之南。
玹儿一同试航,按航校的记录,出海就要遇到波高一米五以上的风浪——东海风浪全年都在一米以上。如果横渡养马岛的时天气恶劣,海浪波高可能超过七米,形成狂浪,风速超过海舟可以航行的五十节(九级大风)。王舟虽是五桨战舟,却无法承受狂浪的拍打,如果王舟被狂浪拍碎了……
熊荆脑子里先是闪现出狭长的王舟,然后逐一掠过王舟的龙骨和肋骨,甚至还想象出深入龙骨肋骨肌里的根根铁钉。很快海上便乌云密布,高达八米的狂浪怒冲而来,无数舟楫被拍碎,舟楫中的童子身着浮衣,蒲公英的绒球那般洒落在汹涌的海面上。王舟也被狂浪拍碎,童子浮衣的能浮在海面上,玹儿的浮衣却宛如钜铁,她一入水就直直沉向海底。
“玹儿——!”熊荆大叫一声,醒来什么也看不见,发生自己身处黑暗之中。
帷帐单薄,听闻寝帐内的喊声,帐外长姜迅速起身,步入寝帐问道:“大敖无恙否?”
“几时了?”熊荆喘着气,他全身是汗,醒来他才知道只是做了一个恶梦。
“禀大敖,时已近朏明。”长姜点着了烛火,烛火昏暗,他走进沙漏跟前才看到时辰。
“朏明了啊。”熊荆喃喃。想到天亮后舟楫就要从灯塔岛起航,他微微叹了口气。理智而言,他是不能将妻子召回来,她不能再像那年那般躲在马车里啜泣,她必须现在就独当一面,坚强的面对一切。试航很好,试航面对风浪,以习惯以后的风浪。
“大敖请饮浆。”烛火下看到熊荆满头是汗,长姜奉来了椒浆。
熊荆很理智的告诉自己妻子这样做是完全正确的,她现在就应该在工匠与童子中建立起自己的威信。她不会如梦里梦见的那般沉入海底,她会好好的活着,将儿子带大。反而是自己,与秦军决战楚军必然全军覆没,自己将违背大婚时的承诺与全军将卒一起战死在这里,那时面对死讯、彻骨悲痛的人不是自己,而是身形单薄的她。
长姜把椒桨奉到熊荆胸前,然而孤坐在床榻上的熊荆人已发怔,不能自己。
*
东北风吹拂着东海,在海面上翻出白色的浪花,打出细碎的泡沫。灯塔岛这个东西长五百米、南北宽约两百米岩石岛四周,泊满了大大小小的舟楫。抗风浪的海舟停泊在东北方,它们间隔着排成直线落下铁锚;其后是三桨战舟、两桨战舟,以及淘汰了的单桨大翼,它们停泊在海舟之间的空隙里,再往里便是大舿和大舫,还有大约百艘落帆的渔舟。
海舟、战舟、大舫大舿渔舟组成一道简易的防波堤,保护里侧靠近岛屿落碇的小型舟楫。这些舟楫已经按要求舟身加钉了蚂蟥钉,然而它们还是不耐风浪。纵使舟身不被大浪打散,一个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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