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从南岸向北岸伸出七百多步,每艘浮船之间的间隔很小,可以靠栈板连通。得令的项师步卒立即登船,浮船长宽几十丈,步卒列阵于炮阵身后并不碍事,然而第一次距离火炮这么近,半数士卒都极度心惊。
正在作战的舟吏炮长不在意登船的项师士卒,秦人舟师已连续冲击了三次,这不是早晨那般四十艘一行、一阵三行的冲击,而是百艘战舟一字排开的全速冲击。
参加过牧泽炮战的老炮卒还好,一些新炮卒在这种海浪般连绵不绝的攻击下渐渐手忙脚乱,十几门最先制造的十斤炮在紧要关头忽然炸膛。好在这是钜铁不是铸铁,炸膛只是炸裂了炮管,并未伤到多少炮卒,更没有引燃炮阵后方的火药。但是危机依然存在,半数火炮打热了炮管,少部分已经打红,秦军舟师见前面一波战舟大半沉没,又一波战舟急速冲来。
“停止炮击,更换霰弹!停止炮击,更换霰弹……”凸出小半个船身的旗舰上,卜梁居再度大喊。炮声不绝,他的命令完全淹没在火炮的怒吼里。海舟炮战时,旗舰命令也没办法传递,最可靠的方式派出小舟,由小舟传令。浮船相连,不需小舟,几名令卒受令迅速奔往左右,半刻钟后,所有火炮更换霰弹。
居于南岸的熊荆看不到战斗的场面,北岸、西侧的王贲和田朴则将整场战斗看到一清二楚。己方骑军成功冲破楚军炮阵给田朴以启发,此前之前他不断在想:如果将战舟像骑卒那样列阵并不断冲击,是否也能击破楚军的火炮楼船?
鸿沟之战是试验这种战法的绝好机会,从一开始他就不打算作一次性攻击,而是连续不断的攻击。只要手上还有可用的战舟,他就会将其投入最后的攻击。可惜他麾下的战舟是有限的,第三次攻击的战舟大部分沉没后,剩余一百八十多艘战舟发起了最后的进攻,他所在的五桨旗舰也在冲击的舟阵里。
更换霰弹的命令使得楚军炮卒得以喘息,毕竟短管炮发射霰弹有效射程不超过一百五十步。因为出发的距离远在五里外,列成前后两行的秦军战舟冲到浮船跟前需要五、六分钟之久。几分钟的间隙足以让北风吹散浓密的硝烟,露出十艘战场的真容。
南岸的楚军士卒看到,浮船西侧十数艘秦人战舟一边后退一边沉没,舟上秦人不是在大喊大叫中与战舟同沉,就是跳入鸿沟,结果在水面挣扎几下还是扬着双手被沟水吞没。沟水已然赤红,上面飘着秦人的尸体,少数会奇技的秦人想爬上浮船,但他们还没有靠近就被船上的弓手射死。沟水东流,血水与尸首流向十多里外的大梁城。
与秦人舟师不同,浮船毫发无损的飘在鸿沟之上,各船船吏的将旗被北风吹得笔直,因为炮声停歇,诸人甚至能听到北风狂吹军旗的声音。有人想高呼万岁,但秦人战舟又一次气势汹汹的冲来,最西侧的攻城炮响起后,浮船上的火炮也应声响起,浓密硝烟再度将一切隐去,眼前的世界又变得一片烟白。
“放……”最后的时刻来临,炮长们早已沙哑的嗓子憋出最响亮的呼喊,眼前仿佛不是秦人的战舟猛冲而来,而是无穷无尽的敌人冲上了浮船,两军正进行着惨烈的肉搏。红热的炮管一声怒吼后,霰弹刮擦着早就不光洁的膛壁脱膛而出。战舟数寸厚的木板并不能挡住一篷篷霰弹雨,欋手和甲士被霰弹打得血肉模糊、流血而亡。
饶是如此,战舟还是猛烈撞击在浮船侧舷的钜甲板上,全船距离晃荡。但如此近距离的射击,每一篷霰弹雨都好像在清洗甲板。舱内舱上越来越多的人阵亡。舟吏早已死亡,没有舟吏的命令,幸存的欋手还是习惯性的后划。
按以前几次的冲击,战舟很快会被火炮击沉,然而换用霰弹后,飘在水面上战舟即便舱内没有活着的欋手,战舟仍然很难沉没。这些满是尸体的战舟或斜或横,恰恰挡住了田朴亲率的第五波战舟的前冲之路。六十艘装满肉搏甲士的战舟不是撞在己方战舟身上,就是紧急转向避让,侧着舟身冲向楚军的浮船。
夹在战舟之中的五桨旗舰也不得不紧急转向,当看到浮船上一排火炮对准自己即将开火时,肝胆剧裂的田朴喊了一声:“休矣!”
“将军……”身侧的短兵也感觉到了危险,这些芝罘招募来的齐地甲士抱着田朴毫不犹豫的跃下甲板,跳入了冰冷血腥的鸿沟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