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唤回自己居处躺了一躺,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总是觉得冷,就叫静好把火盆挪到窗前来,又喝下去一大杯热茶,这才略觉得好了些。李大娘颇为担心道:“莫不是生病了罢,我叫四春去老太太那里说一声,就说你病了,要晚一点再过去。”一时过来摸摸额头和手心,摸了几次,都是一样的温热,这才放下了心。
因月唤躺着,李大娘也没什么事情好做,就端了针线筐,坐在床前,与月唤说说闲话。因她上了点年岁,嘴碎啰唣,东扯西拉,话说个不停,月唤听着她的唠叨,却颇觉心安,正在半睡半醒之时,突然一脚踏空,跌入万丈深渊,猛地惊醒过来,摸摸额头,竟已吓出一层薄汗。定了定心神,轻声道:“口渴了,再去给我倒杯茶来,要热热的。”
李大娘唤静好倒来热茶,把她扶坐起来,看她把一杯热茶饮下,道:“你今天是怎么了?可要去请大夫来瞧一瞧?”
月唤摇头,重新躺下,闭上眼睛躺了一躺,忽然问:“卿姐儿不在了,五爷总不去夫人那里……她大约也生不出了,今后可该怎么办?”
李大娘道:“能怎么办,就这么过下去呗。养不活儿女的女子,天底下又不是只她一个。横竖她有娘家撑腰,又是五爷的亲表姐,只要想得开,日子不会难过到哪里去。”
月唤一时默默,半响,忽然自言自语道:“他在京城的二哥与二嫂,我至今还没有见过呢。”
李大娘接口说:“二爷也是一表人才,性子和我们五爷的却是一个天一个地,他早年读书好,娶亲也早,夫人是杭州人,丈人也在京城里做官的。至于做的什么官,几年里头升迁了好两回,我这脑子就记不住了。二爷刚进京城的那些年,借了老丈人家不少力……至于那位夫人么,她那长相,就有点配不上我们二爷了。”大约是想起了人家的长相,说着说着,忽然噗嗤一乐。
月唤问道:“你笑什么?”
李大娘道:“我笑她一张长脸,长相跟……”说到这里,又乐了起来,“我婆婆在世的时候,说话刻薄,就说二爷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花是二爷,牛粪是他夫人。二爷大概心里也嫌弃这位夫人长相太过寒碜,只是不说罢了。成亲后,三年里只养了一位小姐出来,二爷就以此为由头,接二连三地往家里领人,上回从京城回来的时候听说姨娘已经有五六个了,这二年没回来,就没听说了。”
月唤幽幽问:“他二嫂是什么样的人呢?”
李大娘道:“二夫人手腕当真不得了!她和二爷刚成亲那二年,二爷还没进京做官,就住在家里的,那时候,连老太太都成天夸她的,说一般的男子都比她不上。她闺名东哥儿,这个名字也是有来历的,因她家中没有兄弟,姐姐倒是有五六个,她是幺女,从小被当成小子养的,所以就给她起了个小子的名字。人家的本事,只怕你和二姨娘加起来都不如。头一个,不仅他们家姨娘们见了她像见了老虎似的,便是我们二爷,在家中对她也是言听计从……”
李大娘与月唤正说着闲话,忽见四春探头进来,便问道:“什么事?”
四春道:“老太太那边的人都跑到东院去了,五爷送姐儿出城火化去了,夫人晕倒了。那边乱成一锅粥,我听说老太太也不大好了,正在东院和夫人一起躺着,咱们是不是也要过去瞧一瞧?”
月唤不肯落人话柄,头一个不想让凤楼以为自己躲起来偷懒,暗地里高兴,遂懒洋洋地爬坐起来,道:“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总要露个面才成,这便去。”
李大娘又摸了摸她额头,知道没热,心想应当无事,怕她到外头冷,给她多加了一件棉衣在身上,穿上披风,戴好风帽,这才随着她去了东院。
月唤打从进温家大门后,还是头一回到东院来。按理说,不只老太太,便是正头夫人这里,姨娘们也要过来请安问好的,但美婵不待见她,从不与她搭腔说话,眼里根本没她这个人,和她从不打交道,是以进门已近半年,今天却还是第一次过来。
时值正午,天气晴好,大太阳跟个煮过头的糯米汤团似的高挂天空,然而晒到身上,却无一丝暖意。听着院内随风飘来的阵阵女子哭声,犹如身处阴曹地府般阴森可怖。尚未走到东院门口时,月唤就已后悔起来,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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