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觉得一向稳重的大老爷可能是疯了:
“你不在乎婉儿的名声,可你二弟三弟家的女儿名声,你也不在乎吗?”
大老爷狠心的说:
“世上并没有鱼和熊掌兼得的美事,他们在我庇护下享尽了江府的荣华富贵,也该付出点代价。”
“你…。”老太太颤抖着手,指着硬心肠的大老爷,说不出话。
大老爷看老太太马上就要晕倒的样子,软了软语气说:
“母亲,如今春闱在即,何必要把眼睛盯死在盛京,全国青年才俊众多,何不把江氏女嫁出京去?或许这才是真的为她们好。”
“不行,我不答应!”老太太一口拒绝。
大老爷也不说话,就那么冷冷的看着老太太,老太太心里本来就有愧,没想到当年那些事儿,都给自己的儿子知道了,缓了缓又说:
“便是我同意,你两个弟弟和弟妹也不会愿意的,这女儿一旦嫁出京去,怕是一辈子也难再见上几面了,他们如何舍得?”
大老爷说:
“此事无须母亲操心,儿子自会说服两个弟弟。”
“母亲老了,该放手了,好好养身体吧!”
大老爷态度强硬,丢下这句话,转身出门,老太太突然浑身瘫软,觉得身心疲惫,难道她真的错了,真的老了吗?
第二日,蓝姨娘突然给送去了庄子上养病,四小姐江心婉气得发狂,张牙舞爪跑到主院去找大太太,那时,大太太正在教沐雪看账本。
江心婉疯子一样闯进来,眼见就要撞过来,红湖比邹嬷嬷动作还要快,直接上去拦住她:
“四小姐当心脚下,别摔了。”
江心婉气得满脸通红,见沐雪身边一个丫鬟都敢来拦她,扬手就甩了红湖一个响亮的耳光,尖叫:
“贱人,也敢来拦本小姐!”
红湖严格说来,并不是他们江家的奴婢,不过是穆楚寒放在沐雪身边的,只属于沐雪,并不属于江家。
碍着大太太的面子,红湖不得不忍了。
沐雪站了起来,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肚子,冷眼看着满脸怒气的江心婉:
“四妹妹好大的火气,我的丫鬟也说打就打!”
“你个不要脸的贱人!”江心婉指着沐雪往前闯:
“怀了野种还好意思露面,我要是你早羞愤得找根绳子吊死了,咱们江家的名声都给你败坏了。”
说着就要上来厮打沐雪,红湖死死拦着她,江心婉在红湖身上又掐又拧,沐雪看红湖忍着,心中也怒,好歹红湖她们伺候她也算精心,便看了一眼旁边的两个婆子说:
“四小姐疯了,你们还不去拦着。”
两个婆子听了沐雪的话,看了一眼大太太,大太太给江心婉一大早这出闹的心烦,厉声道:“怎么,三小姐的话不好使?”
两个婆子赶紧上去拉江心婉,江心婉拼命扭动,哪儿还像个贵女,扬手又想打红湖,沐雪上前一步,直接捏住她的手腕。
“雪儿!”
“三小姐!”
大太太和红湖见沐雪上前来,同时惊呼。
沐雪盯着江心婉愤怒的眼睛,冷冰冰的说:
“四妹妹嘴里放干净点,我肚子里孩儿爹爹的脾气暴躁的很,要是给他听到了,肯定是要拔了四妹妹的舌头才解气的。四妹妹年轻美貌,要是成了个哑巴,可就不美了。”
“江心雪,你少吓唬我,你没成亲就怀了孩子,还好意思,要是这个事情传出去,你就等着沦为盛京人人嗤笑唾弃的贱人吧!”
大太太听江心婉一口一个贱人,真是恼火,上来就扇了她一巴掌:
“满口污言秽语,平日老太太就是这么教导你的?你还算哪门子的贵女?”
江心婉幼时也是跟在大太太身边生活了近十年的,根本不信大太太会打她,即便大太太总是针对姨娘,可也从没动过她。
“母亲!你竟为了个冒牌货打婉儿?她又是哪门子的贵女?”
沐雪笑了:
“四妹妹才是那个冒牌货吧,你霸占了我江氏嫡出贵女的位置十几年,如今我回来了,妹妹也该把原本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了,认清自己的身份,退到庶女的位置上去。”
邹嬷嬷也冷冷说:
“三小姐说得极是,四小姐理应分清嫡庶尊卑,找准自己的位置,不可再如此胡闹了。”
江心婉惊得不轻,看向大太太:
“母亲,这不可能,我才是江家的嫡女,我可是在您名下,上了族牌的,她又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爹爹和祖母找来替我代嫁的,怎么可能是母亲的女儿?”
沐雪放了江心婉的手,把红湖拉到一边,坐下来好整以暇的看着头发散乱狼狈的江心婉。
“四小姐还看不清形势吗?若三小姐不是江家的女儿,老爷和大太太为何要这般护着她?”周嬷嬷道。
“母亲,这不是真的,我才是江氏的嫡女,她是个骗子,是个烂货…。”
看江心婉口不择言乱骂起来,大太太皱眉道:
“将她拖回去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江心婉又急又气又怒,突然挣脱开婆子的手,冲到沐雪面前想去厮打她,唬得邹嬷嬷和大太太赶紧过来护着,沐雪没料到她还来这一出,若不是红湖扶着,差点从凳子上跌下去,也吓的脸一白,赶紧双手护着自己的肚子。
大太太瞪着发疯的江心婉,气得大吼一声:
“来呀,四小姐疯了,这就收拾了送她去庄子上。”
江心婉拼命的挣扎,也不叫母亲了:
“太太你不敢,你要是将我送走,谁嫁给穆家那位九爷?”
江心婉指着大肚子的沐雪:
“这个贱人怀了孩子,难道你还指望她能去嫁人?你最好将我姨娘接回来,不然我就不嫁,看你们怎么和穆家交代!”
沐雪敏锐,听出江心婉话里的心思,扶着红湖的手突然站起来,看着面前原本和她有几分相似的漂亮脸蛋:
“怎么,四妹妹以前那么不愿意嫁,如今倒是愿意嫁给穆九爷了?”
江心婉心中得意,还以为自己威胁成功了,对着大太太说:
“太太好好考虑吧,现在除了我能救江家,还有谁能救,赶紧派人将我姨娘接回来!”
大太太盯着一脸得意的江心婉,一时心境复杂,这个小贱人,要是她早愿意嫁,又怎会牵连出她的雪儿来,逼到这般地步。
大太太也从大老爷那里知道他为何那般一眼就确认雪儿是他们的女儿了,原来他那么多年来从未放弃寻着他们的女儿,若不是江心婉不愿意嫁给穆楚寒,让蓝姨娘和老太太出了这么个坏主意。
她的雪儿好好呆着金陵,就不用陷入盛京这般的险要环境了。反正早晚他们是能寻着她的。
这般想着,大太太觉得造化弄人的同时,又更加恨起眼前娇惯蛮横的江心婉了,瞪着她的眼睛似要喷出火来。
沐雪却摸着自己的肚子,对着有恃无恐的江心婉,笑着说:
“四妹妹怕还不知道,我这肚子里的孩儿的爹爹是谁吧?”
“便是穆侯府穆九爷,穆楚寒。”
江心婉瞬间瞪大了眼睛,见了鬼一般,脑中浮现那个气宇轩昂,丰神俊朗,浑身散发不可抵挡的魅力的男子,他坐在高头大马上,高贵不可近。
“你撒谎!他怎么可能看的上你,你这个乡野贱人!”
这下,全屋子的人都恼了,沐雪却笑:
“怎么,四妹妹见过九爷了?”
江心婉死咬着唇,恨不得抓烂面前沐雪这张精致漂亮的脸蛋。
只听她嗤笑一声说:
“真是可惜,爷说他此生只爱我一个呢!妹妹一片芳心怕是要辜负了!”
这下江心婉自以为是的最后一个依仗也没有了,如雷轰顶,越加挣扎得厉害,嘴里叫骂不断,大太太让邹嬷嬷堵了她的嘴,带出去。
不消片刻,全府都晓得蓝姨娘和四小姐得了厉疾,给大太太打包前后脚送到庄子里养病去了。
据说老太太头痛病又犯了,闭门不出,谁来也不见,伺候老太太的嬷嬷瞧着老太太一夜之间苍龙了许多,也不敢多话。
林姨娘才听了三小姐大了肚子的事,给骇得发懵,二小姐江心柔自从白云寺回来给老太太禁了足,就似被遗忘了一般,她出不来,林姨娘又进不去,可不心急的很。
这二日骤然又听大太太发狠送走了蓝姨娘和四小姐,林姨娘更觉得胆战心惊,直觉府里不太平的很,一边担心着二小姐的亲事,一边又害怕老爷他们会将二小姐拿去代嫁给穆家,一个人在屋里急的团团转。
有心去找大太太探探口风,又怕惹了大太太厌烦,将她也送到庄子里去,如此就更没得人给二小姐谋划了,去找了一回二太太和三太太,两个太太都自顾不暇,哪里有空管她。
林姨娘思来想去,觉得还是等晚间大少爷和四少爷回来,看是否能在两人间寻个人联手。
二太太和三太太更是加急了时间给自家闺女相看,三太太这边还有娘家可依靠,虽娘家在盛京中也不过五品小官,却也比早已衰败的二太太娘家来的好。
六小姐江心霖给二太太看管的严格,基本不让出门,可这一个多月来府里关于三小姐的传言太多,太离谱了,之前听说她与人私奔了,六小姐就猜她肯定是逃跑了。
这日突然从两个插花的小丫头的窃窃私语中听说,三小姐怀孕了,顶着个大肚子,起码五六个月,简直把江心霖骇的头晕眼花。
这怎么可能啊!
三姐姐进府来就和她们一起上学,府里也管得严,除去了一趟白云寺,参加了一回蓝府的寿宴,她上哪儿去怀的孩子?
六小姐江心霖坐在屋里,拧着手里的帕子,吃惊不已,且听丫鬟的意思都已经怀了五六个月了,那不是说她刚进府的时候就已经怀上了?
“芸香!”江心霖觉得这件事荒唐至极,根本就不信。
“六小姐!”贴身丫鬟芸香,赶紧过来看着江心霖。
江心霖问:
“我母亲在哪儿?”
芸香按实回说:“二太太一早就出门去了,如今还没回来呢!”
现在二太太又不当家,清闲下来,这段时间倒是经常出府去,一脸紧张神秘的。
江心霖站了起来,一甩帕子:
“走,我们去看看三姐姐去!”
芸香有些为难:“六小姐,太太交代了不让你出院呢,而且三小姐…三小姐……”芸香越说声音越低。
江心霖有些明知故问的盯着她问:“三姐姐怎么了?”
“三小姐她…小姐咱们还是别去了。”
“你是不是也听了那些混账话?”江心霖大声呵斥。
芸香吓了一跳,嗫嚅着不知怎么开口。江心霖狠狠瞪了她一眼,总觉得这话是别人往沐雪身上泼的脏水,心里气恼,推了一把芸香:
“让开!”
江心霖推开屋门直接往外冲,院门口守着的婆子也不让她出去,江心霖拿出她那套大小姐的脾气,狠狠的将两个婆子骂了一遭,两个婆子怕伤了江心霖又不敢死命拦着,终于是让江心霖跑了出去。
却说马车将沐雪送回了江府,穆楚寒就将温御医叫了去,如此吩咐了一番,骇得温御医顿时魂飞魄散,连连摇头摆手,几乎要将脑袋给摇断了。
“九爷,使不得,使不得啊!”
站在一边的青崖和青烟听了也心惊肉跳,满脸震惊的望着坐在椅子上的穆楚寒。
“九爷,太冒险了,我们明明可以…。”青崖并不是个简单的随从,京里很多事都是他在打点,直接就反对。
青烟直接就傻了眼,愣在一边。
穆楚寒黑眸深邃:“无须再说,温御医马上去准备安排。”
看着穆楚寒坚决,温御医简直吓软了腿,跪在地上起不来,哆哆嗦嗦的说:
“九爷,你大伤未愈,何必这样折腾自己,那鸠毒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一个不小心,可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会来啊。”
温御医隐约感觉穆楚寒在做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却始终不愿去想,一直麻痹自己不去猜测。
如今九爷竟是要他把重新撕开他的箭伤,抹上鸠毒?
这…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穆楚寒盯着浑身发抖的温御医,低沉冷道:
“爷相信温御医能把握好分寸。”
青崖震了一瞬,很快就镇定下来,知道穆楚寒向来说一不二,只得去扶地上的温御医:
“御医快下去准备吧,九爷的命这次可交在你手里了!”
温御医吓得脚下一滑,却给青崖大力扶住,望着椅子上的穆楚寒,垂死挣扎:
“九爷,不可啊!”
虽说在宫里暗地里也没少干过这些事,可万一要是没把握好,他死了不要紧,他一家好几十口人,可不得全给灭了。
青崖长了娃娃脸,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消瘦小厮,却力气打得惊人,硬是轻松就把温御医给强行拉走了。
青烟咽了咽口水,瞧着他家九爷神色不明的俊脸:“九爷,咱们…。”
穆楚寒抬手打断他:“去把甘左叫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