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开口最凶的何举人。举人若能中进士,授任地方官,一般都是知县或者县丞。何举人冒着不进科场的风险,求个大县知县的位置,虽然有些贪心,但也在正常范围内。
至于苏举人那个要求帮着游说朝廷重开泉州市舶司,看着简单,其实是完全不具备操作性的。因为朝廷不开海关,海商贸易就控制在有数的人群手里,游说开关,会触动利益集团的根基,引来反扑。沂王现在缩都缩不及,还跳出去跟人掰手腕子,那不是找死吗?
“咱们先去见见那位郑先生。”
孙继宗也最满意郑先生,当下领了沂王和万贞一起去西跨院见人。
沂王以前很少直接见到外人,又知道这人很有可能成为自己的蒙师,心情有些紧张,拉着万贞不敢松开。
郑举人见状心中不喜,双方见礼后,便问沂王:“殿下日常做何游戏?”
他问游戏,沂王能答的就多了:“踢球、捶丸、捉迷藏……”
郑举人等他答完,又问:“平时也有人教过字吗?”
沂王回答:“万侍和梁伴伴教过一点儿。”
孙继宗和万贞听着问答,都觉得这人有点做先生的样子,心中满意。等郑举人问完,万贞便问:“先生意下如何?”
郑举人显然也和刚才的徐溥一样,看出了她是女子,她问话,他却不回答,反而向孙继宗问:“侯爷,学生听说,王府目前既无长史,又无亲长,由中官把持门庭?”
中官在士林中就没有名声可言,他这话虽然偏了,但万贞也没有动怒。孙继宗皱眉道:“先生这话有些偏颇,王府内侍长与大伴,是太后亲自选拔出来,奉监国旨意支应府务的,如何能用‘把持’二字?”
郑举人嘿然一笑,也不回孙继宗这话,道:“学生既为王师,斗胆要求参赞王府事务,侯爷允否?”
沂王府地位微妙,这事孙继宗不敢直接答应,转眼来看万贞。
万贞笑道:“只要先生不嫌辛苦,自当如此。”
郑举人终于眼角夹了她一眼,冷声道:“侯爷,牝鸡司晨,不是吉兆;以仆凌主,更是凶险。殿下年岁已长,乳娘保姆都应退走荣养。像这种代主判事之举,往后更是绝不能有。”
孙继宗愕然,万贞更是一脸懵。明朝规矩虽然严,但京师是经济繁华之地,很多女子都能找到合适的工作养活自己,参与到社会活动中去,得到一定的地位。能“守礼”到明明女子站在面前与他交谈,却连话也不搭一句的人,不说京师没有,可真的是少之又少。
何况万贞也是正儿八经有品有阶的女官,这种当面被啪啪抽脸的事,更是从未遇到,一时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
屋里安静了一下,旁边的沂王忽然尖声喝问:“你是在骂万侍?”
郑举人皱眉道:“殿下,我只是说理而已!”
沂王小脸涨得通红,怒道:“你有什么理?万侍从小陪我长大,为我出生入死,尽心竭力!没有她,我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你的理,是教我忘恩负义的吗?”
郑举人愕然,京师的流言,会说王府有些什么人,却无从得知是什么样的人。他只是见万贞竟能在会昌侯面前判王府大事,照士林的常识判断万贞越权凌主而已。怎么也想不到这其中还有别的曲折,一时尴尬无言。
孙继宗赶紧打圆场:“殿下,郑先生是误会了。”
沂王大声说:“才不是误会!他根本就是瞧不起人!”
这话太实在了,郑举人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孙继宗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万贞勉强劝道:“殿下,莫要失礼。”
沂王拉着她的手说:“礼是给有礼的人行的,无礼的人他就不配受礼!贞儿,这样教人无礼忘恩的人,我才不要他当先生,更不想跟他学!”
万贞沉默了一下,对孙继宗欠了欠身,道:“侯爷,今日累您白辛苦一场了。”
孙继宗苦笑,摆手道:“万侍客气,累殿下空跑这一趟,我才惭愧。”
郑举人脸色阵红阵白,但刚才沂王、会昌侯、万贞礼遇他,是尊重他可能的老师身份。如今已经确定此人不适合为师,屋子里哪个的身份都不必对他客气,留下侯府的管事收拾场面,就结伴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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