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升想要快些进家,他当了几十年的太医,对血的气味,再熟悉不过。
越想要更快速地迈开腿,却越挪不动步子,林文升感觉自己随时都会倒下。
“先生!”关紫河眼见林文升踉踉跄跄,箭步上前,一把扶住了他。
“我……我没事,快进屋,看看……看看你师娘!”林文升一边颤抖着说着,一边推开关紫河,示意他赶紧进门。
关紫河只得把林文升暂时先扶到了墙边,快步冲进了宅子里。
宅子的院落并不算大,小巧整洁。一条小路直直地通向厅堂,小路两侧种了两株腊梅,正是迎冬绽放的时节,花开的格外鲜艳。
而此时,关紫河并没有心情欣赏这样的美景,他发现两株腊梅都是白色的,但其中一株腊梅之上,却染上了些许红色。
关紫河心中一凛,顺着花向下看,泥土上果然有着很多颜色略深,溅散开来的形状。
是血滴。
血滴顺着小路不断延伸,一直到了厅堂的位置。关紫河向着厅堂狂奔而去,迎着风的脸颊有些刺痛。
刚一进入厅堂,他便看见师娘微靠在太师椅上,神态安详,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
但是,血迹依旧在延伸,尽头是那张太师椅。太师椅下还有一大片血迹。
师娘的脖颈处有一条长长的刀痕,鲜血还在一点点的溢出,顺着太师椅的把手,一滴一滴,快速地滴落,汇聚到血迹之中。
关紫河虽然在太医院见惯了伤痕和鲜血,但面对着眼前的景象,还是吃惊得后退了一步。他知道,师娘肯定是没救了,这样的情景该如何告知先生……
“紫河……”
正当他尚未平静、思索后续该如何之时,突然听见有人在唤他。
是先生的声音!很微弱,甚至还没来得及喊完。
关紫河转身,发现林文升已经进了宅子,但此时的他却是趴在了石板小路上。
“先生!”关紫河疾步跑到林文升身旁。
他看见林文升面色苍白,后背处有一个贯穿了整个身体的小指宽的伤口,正在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几丝热气像是缭绕的青烟,肆意飘散。
“先生,这是怎么了……?”关紫河的声音中带着慌乱,他翻过林文升的身体,用力扯下了衣袍上的一块布,按压住了林文升胸前的伤口。
鲜血瞬间便渗透了布帛,关紫河知道,已经晚了。
林文升觉得头晕沉得厉害,刚才他正急着像厅堂走,突然感觉有一阵力道推了下自己,然后听到了一声利器洞穿肉骨的声音,接着疼痛感便从后背蔓延开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利器便又抽了回去。他下意识地想要喊关紫河,但“紫河”两个字刚出口,眼前便是一阵发黑,疼痛混合着眩晕,让他站立不稳,趴倒在了地上。
倒下的那一刻,林文升知道自己被袭击了。并不是简单地袭击,而是想让他死。
那一瞬间,林文升突然觉得很难过,那样的难过甚至超过了那一刹那的疼痛。即使下午被冤枉、被罢黜,他也没有现在这般难过。
他不害怕死亡,已经年近古稀,生命之于他,更多的只是一个数字的概念。
他难过的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没能见到自己的妻子,甚至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想到这,林文升被贯穿的心中又多了一份恨。他恨下午挑拨离间的高元和,如若不是他……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出此毒手。
“高……高……元和……”林文升想要告诉关紫河他所想的。
但是在开口的瞬间,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了。他只得用微弱的气声说着,口中的血沫让他的话语显得有些含混不清。
林文升的眼睛甚至都没有睁开,他觉得太累了,如今只盼望着能好好睡一觉。他每说一个字,胸口都会剧烈的起伏。一呼气,关紫河指间便溢出更多血。
它们就像是一群洪水猛兽。
林文升已经不再能发出声音,但他听清楚了最后的那三个字“高元和”。
“凶手是高元和?”关紫河的脸变得煞白。问完这句话后,他看见林文升试着张开了嘴,费力地想要说些什么,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但关紫河只能听见他喉咙里发出的“呜噜”之声。紧接着,还没等关紫河细细辨别,他感觉到林文升的身体不再颤抖了。
林文升僵直在他臂弯里的脖子,慢慢软了下去,就像是点头默许。
“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