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往事一杯酒（9）

    “所以……圣上是……原谅了臣妾？”

    “没有。”皇后看着眼前那位如花儿一般的少女，摇了摇头。“谈不上原谅，圣上其实未曾怪过你。”

    姜昭仪张了张嘴，未有言，却又被皇后打断，道：“选秀这事，自先祖起，便盛行至如今。多少佳丽平白在宫墙之内葬送一生，又有多少人，真正爱着皇帝，又被皇帝爱着。本也不是什么姻缘，却又偏偏灭了他人的姻缘。这些话，不是本宫说的，这是圣上的意思。”

    言语虽短，却字字戳进姜昭仪的心坎。她本想忍住不落泪，可视线早已模糊一片。她抬手想用手绢拭泪，但不经意间双眸只轻轻一闭，便是两行清泪划了两道痕来。

    “若是你心里放不下孟锦川，本宫会向圣上陈明，圣上定然会放你出宫，赐婚你与孟锦川。但若你留在宫里，此时，本宫也会尽力，将这事瞒了便是。你作何想法，不妨与本宫说说。”

    “臣妾要留在宫里，服侍圣上、报答娘娘的大恩大德。”姜昭仪听了这话，没有半分犹豫，便抬起手把脸颊的泪一把抹去。脸上胭脂混着泪，擦得满脸狼狈不堪。“臣妾心已死，如今圣上与娘娘不降罪于臣妾，是圣上与娘娘心善慈悲。臣妾只愿此生做牛做马，专心服侍圣上、服侍娘娘，以恕自身罪孽。”

    “傻丫头，不说这些傻话。”皇后心肠最是软，这几句话听完，虽是面上表情还是那般平淡，心里却是比谁人都要心疼。“落雪，姜昭仪今日来得匆忙，也未带侍仆前来，你便动个手，在本宫寝殿内给昭仪梳洗一番，别让旁人猜疑些有的没的，平白添了昭仪的闲话。”

    “是，落雪明白。”

    “皇后娘娘。”外头进了一位丫头，进了屋子，见白望染与姜昭仪也在，便又规规矩矩给二位行礼问了安，这才向皇后禀报：“娘娘，李公公带着孟锦川孟侍卫来了，这会儿在紫棠宫门前候着呢，不知娘娘传还是不传？”

    听见这名字，姜昭仪浑身还是一抖，周身都如在烈火之中焚烧一般，烫得泛汗。皇后倾目一眼，抚了抚姜昭仪攥着帕子的手，开口对丫头道：“李公公平时事儿多，让李公公先回去吧。孟侍卫今日不在御前当差，巡宫的差事，交了旁人也不至于办不成。今日太阳好，便让孟侍卫在紫棠宫前跪着，好好晒晒这大好的日光，也不至于可惜了这些时辰了。”

    丫头领了命退下，落雪便将姜昭仪引至皇后的凤榻旁，于梳妆台前坐下。

    紫棠宫的喜鹊还在窗外，几声轻啼却如有了重量，化了一只手，敲着紫棠宫正殿的窗。落雪拧了绢布来，给姜昭仪擦净了泪痕。姜昭仪双眼肿得厉害，这时对着镜子，连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这般荒唐的岁月，换来的最后，也不过是一场荒唐罢了。

    落雪手法娴熟，不一会儿便给姜昭仪盘好了时新的发髻。落雪伸过手，想取那从姜昭仪鬓上取下的金钗，却被姜昭仪叫住了。

    “落雪姑姑，那金钗，便不戴了。”

    姜昭仪看着镜中梳洗完毕的自己，双唇轻扬，而后又启唇道：

    “那金钗，劳烦姑姑，替我舍了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