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你们这儿队长是谁!负责人是谁!”
小警察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连忙指了指一个中年男人。
邬水苏找到他,开口道:“我要去我妈身边。”
中年男人道:“你是家属?不好意思,我知道你心情很激动,但是我们有规定,不合适让你去见你母亲。”
邬水苏道:“不是。我妈身边有一支玫瑰。”
中年男人侧过身看了一眼:“这里到处都是玫瑰。”
邬水苏:“不是的……”
不是的。
其他的玫瑰,都是生长在玫瑰庄园里面。张蔓笙就算是身体压在上面,玫瑰也只是被她压弯,压折,根部还留在土地中。
只有这一朵玫瑰,孤零零,并不是很突兀,甚至可以说隐蔽的放在她身旁,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被众人忽略。
它的根部,系着一段细细的红线,放在这里人,很有闲情逸致,将这根红线系成了一个蝴蝶结的模样。
仿佛,张蔓笙是一个怀春羞赧的少女,手持着心爱之人送来的玫瑰,静静地等待约会的到来。
却不料,到来的是死神。
邬水苏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直接命令中年警察将案发现场死死封锁。
中年警察一头雾水,心道:这个小年轻脑壳有病,用得着他说,我当然会封锁好?
后来,体谅他丧母之痛,中年警察又哼哼了一声,暂且不跟这个脑子有病的年轻人计较。
邬水苏上了车,来不及跟燕子交代,就绝尘而去。
从s市到长水镇,拢共要花一个半小时的路程。
邬水苏没走高速,直接抄了国道的近路,一个小时就开回了长水镇。
他直奔旧教堂,冲到教堂里面,将院长修女吓了一跳。
院长修女认识他,王莲案发生的时候,这个年轻的警察东跑西跑,热心的很。
除了办案之外,还十分开朗乐观,不管周围的人遇到了什么难事,他似乎都会不厌其烦的停下自己的工作,来帮他们解决烦恼。
因此,旧教堂年久失修的水管道,有了自我意识不受遥控指挥的空调,自带蹦迪特效的电视机,通通在他的手中恢复原来的模样。
旧教堂的工作人员对他的好感度十分高,院长修女也感激他,于是,看到邬水苏进来,连忙划着轮椅问道:“阿水啊,怎么这么急啊,来这儿还有事吗?”
邬水苏语气急促:“院长阿姨,楼上的钥匙给我一把,我要上去一趟。”
院长修女道:“是女学生出事的那一间吗,我们早就封起来了,不让人进。不过你要进的话,我给你找钥匙。”
拿到钥匙,邬水苏推开王莲死亡的小屋。
窗台上的那朵玫瑰花已经枯萎。
大部分的花瓣都打着黑色的卷,落在一旁。中间的花苞也干瘪的不成样子。
邬水苏跨进门内,抽出细长瓶子里的玫瑰。
果不其然,在花的根部,缠着一根细细的红线,系成了一个十分精致的蝴蝶结。
警察盘问完毕,米乐终于得了空,能回家了。
她被问了一下午,也坐了一下午,腰酸背痛,站起来时,感觉自己快要散架。
米爸米妈半路就走了,只剩下米乐独自一个人在警察局。
她翻出手机,发现秋缇给她打了不少的电话。
秋缇早上耍流氓,被米乐晾了一天。
又碰到了张蔓笙的事情,时间就被耽搁下来了。
不知不觉,她还真的是一天都没有理会秋缇。
这个兔崽子。
米乐现在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摸透他了。
你说他乖吧,他也乖不了多久,没装一会儿就原形毕露。
你说他坏吧,那也不坏,总是一副呆呆的模样,偶尔低着头,偶尔又腼腆。
很是可爱。
想到这里,米乐叹了口气。
她出了警局,坐在车上,先是是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开始长吁短叹起来。
此番模样,真是像极了孩子不争气,又或者不知道该怎么管教青春期孩子的家长。
米乐靠在方向盘上,痛定思痛的想了想,几分钟后,突然茅塞顿开,猛地一踩油门,往一个她十分熟悉的地方开去。
与其自己想,不如去求助一下心理医生。
车子绕过了四条街,最后在市中心一家非常高大上的、民国风的建筑下面停了下来。
这里是s市的市中心,边上就是一条大江。沿江一岸,是顶级奢侈品一条街。
楼下卖天价衣服和包,楼上则是各种米其林餐厅。
米乐将车停在较远的地方,步行去楼上。
她戴着墨镜,走在街上。因穿衣风格很有品味,身材也十分完美,气质出众,没走多远,回头率就接近百分之百。
在中山路上面,遇到明星的可能性很大。
因此,像米乐这种走在路上的,很可能会被误认为明星。
又或者,是富豪的情人。
中山路把整个市中心分成两块。
一块靠英雄碑,随处可见的外来游客,稀奇地拿着手机,站在江边拍照。
一块就是靠金融大厦,相对来说偏里面一些。这就是刚才提到的大楼,楼中都是各路有钱富豪的消遣之处。
米乐要去的就是中山东路286号。
从一处并不是很显眼,低调奢华的入口进去。
两旁戴着白手套的电梯小姐替她开了电梯。
米乐上了四楼,门一开,一家私人的心理诊所出现在面前。
装修风格低调大气,格调极高,光是走在走廊上,靠研究地板价格,就能推测出该出的咨询费用一定昂贵得很。
米乐轻车熟路的找到诊所,推开门,风铃叮叮咚咚地响了一阵。
诊所内,面对着落地窗外黄浦江的医生,转了过来。
金丝边,丹凤眼,白衬衫,模样十分俊秀惹眼。
米乐坐下,开门见山:“我有……”
医生耸了耸肩:“来这里的人都有病。”
米乐道:“一件事要问你。”
医生自圆其说:“当然也有少数的人没有病,而是有事。”
米乐:……
医生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米乐,我以为你是我们这群人中,心里最健康,最阳光积极,最伟光正,最不会迷失自己人生目标的成功精英人士。来我这里咨询心理,不太像你的做法。难道说,你翻船了?”
米乐道:“我不想跟你开玩笑。”
医生把一支笔放进胸前的口袋里,那处还有一个小小的、长方形的徽章上面,写着他的名字。
心理咨询师:素青。
同时,他也是米乐的大学同学。两人父母辈交好,算世家好友之一。
素青老神在在道:“没有所谓的玩笑,所有的玩笑都有认真的成分。补充一句,不是我说的,是弗洛伊德说的。你现在告诉我,找我干嘛?总不是真的来给你自己咨询心理问题吧?”
米乐的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迟疑的开口:“不是问我自己。”
素青道:“哦?那就是另有其人了。值得你专门来找我一趟,看来,他跟你关系匪浅。我想想,首先排除洛知这个小混账。那么就是你新认识的朋友?而且还是带不过来的。要么是不想让我知道,要么是你瞒着他来的。前者还是后者?”
米乐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讨厌。”
素青开口:“有。是一位美人,我六岁跟她告白,失败之后,直到现在二十四岁,总共听她说了一千八百二十一句你很讨厌。”
米乐恶心道:“你真的很讨人厌。”
素青开口:“纠正,现在是一千八百二十二句了。”
米乐:……
素青道:“言归正传。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我少收你一些钱。从现在开始计时,一个小时两万。”
米乐冷道:“你收别人多少钱?”
素青:“一小时两千。”
米乐:“你找死吗。”
素青:“你不一样。我被你拒绝了,你现在来咨询我,还要我承受很可能是你爱情方面的压力,对我的心理造成二次伤害,不得不翻倍。”
说完,补充:“顺便提一句,女朋友是免费的。你拥有唯一的后门特权。”
米乐一巴掌拍在桌上,冷漠的盯着他。
感受过米乐武力值,并且从小到大遭受海扁最多的素青,当即变脸:“我想了想,还是一小时两千吧。”
米乐又等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道:“我是来……”
她几乎有些难以启齿的开口:“咨询一下青少年青春期问题的。”
素青:……
这回,轮到巧舌如簧的他无言以对。
“你仔细说说。”
米乐稍微思考片刻,说了一半,藏了一半:“是这样。我有一个朋友……”
素青在心中想道:来了,我有一个朋友就是我系列。
米乐继续道:“她、她的呃、一个、学生。对,学生。”
她在心中用“学生”替换了“男朋友”这个词,并且想道:既然是我教秋缇读书,说我是他的老师也不为过吧?
素青问道:“学生怎么了?”
米乐道:“她的学生很奇怪。”
素青问道:“怎么奇怪?”
米乐道:“就是……一会儿看起来很可爱,很招人疼。但是一旦你觉得他很天真的时候,他突然就变得很过分。”
素青问道:“怎么过分?”
米乐想到了秋缇的“过分”方法。
于是,更难启齿。
素青谆谆善诱:“我是心理医生,有职业道德。你大可以放心说。你的学生怎么样了?”
他不动声色的给米乐下了一个套,直接说“你的学生”。
米乐这会儿,其实要说的很多,但是脑子里一团乱麻,也挑不好该说哪一个。因此,她也没有注意到素青给她下得套子。
素青继续挖坑:“你不说你学生出了什么事,我怎么教你如何应付青春期小屁孩?”
米乐头疼不已,顺势就道:“我老公他……”
……
…………
………………
说漏嘴了。
几乎是这句话一出来,整个心理咨询室就陷入了一个诡异的沉默中。
时间都快在沉默中凝滞不动了。
素青目瞪口呆,手中的笔,吧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咕噜咕噜,滚了两圈。
凝固的时间被这支笔破开。
两分钟后,米乐被自己震惊到宇宙洪荒之外的神智,终于回来了。
她张了张嘴,仿佛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在说话:“我口误。”
素青咽了咽唾沫,说道:“没有口误这回事,所有的口误都是潜意识的真实的流露。补充一句,不是我说的,是弗洛伊德说的。”
米乐的神情,晦涩不明。
但是素青分明看到,米乐背后的黑色杀气,已经具体化,甚至肉眼可见的有黑洞,已然把空气扭曲。
半晌,米乐问道:“弗洛伊德还说了什么。”
素青已经不着痕迹的推开桌子,缓缓准备跑路:“……弗洛伊德还说:杀人灭口不是明智之举。”
他心中无声的呐喊,与那一副世界名画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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